短片見板斧

「短片的重要性在於『揀卒』，許多短片導演都是因其短片作品而被選擇拍長片，譬如 黃精甫就是因為短片而給選中他，再早幾十年，章國明亦是短片出身，其後拍電影也很 受歡迎。因此，短片其實是很重要的，它五臟俱全，與長片比不會少很多東西，只是要 更精煉。」

由亞洲電影大獎學院主辦的「國際電影創作營 2025」承接去年首屆創作營的成功， 今年邀請到莊生擔任首席導師，他認為「這個創作營最重要的是讓資深電影人與新晉電 影人溝通，然後啟發他們。」他又期望「新晉電影人多問問題，因為我做電影時有很多問 題，但不知怎樣去問，亦沒有像這樣的一個創作營讓我去問。」

跨語言的動作片

莊生縱橫電影圈數十年，擔任過不同崗 位，如電影宣傳，不少膾炙人口、為人稱頌的 電影中文名字也是出自其手筆，如《閃靈》(The Shining)，音義俱全；《無間道》就成為臥底代名 詞。他亦擔任過編劇，後來與 6 位業界精英創辦 寰亞綜藝集團，成為電影公司老闆，同時也是不 少電影大作的監製。

身為資深電影監製的他閱本無數，對劇本有 獨 到 的 眼 光 ，《 野 獸 刑 警 》、《 無 間 道 》 等 就 是 他 慧眼相中的作品。身為成功的電影商人，他對香 港電影的優勢也有精闢見解，並曾在一個訪問中 提到港產片仍在國際市場保有競爭力，惟比較集 中在動作片與警匪片兩大類型，他道出箇中原 因：「其實你回看歷史就知道，動作片和警匪片 是 work 的。《九龍城寨之圍城》亦是 work 的，在 日本或是其他地方都有迴響，因為動作片可以跨 越語言障礙，這是很重要的。我們有些電影配了 音就有點奇怪，或者有些地方的人不喜歡看配音 片。不過動作、警匪，甚至驚嚇這些片種本身就 是『國際語言』，譬如一個人打另一個人，每個人 都會看得懂，不會因為角色講廣東話就會看不懂。 我覺得這些片種是永遠都 work。」

其他地方也會拍動作片和警匪片，為何港產 片仍在國際有吸引力？莊生說：「《城寨》中的動 作設計，Kenji(動作指導谷垣健治)研究到一個 地步是斟酌某角色被踢，究竟轉一圈好看，還是 轉兩三圈好看，可能轉三圈就太漫畫了，轉兩圈 就有勁度，技術已經是如此細膩。其實荷李活的 動作片追趕得很貼，但這些細節他們暫時還未能 趕上，這方面我們仍很有心得。」

電影固然是藝術，所以對細節有所執著，有 所要求，但同時是娛樂，也是工業，亦要對觀眾 和投資者負責，在票房創得佳績是主要目標之一， 莊生坦言某些片種較難成為一盤生意，「譬如說劇 情片，王家衛的電影夠厲害了吧，國際知名，但 也是很小眾的，在票房上不是一盤生意；亞洲其 他地區的劇情片即使能外銷，但這也不是生意。 再舉一個例子 ——《哪吒》，其實都是動作片，觀 眾很多時會欣賞其動作和節奏，但不那麼深究內 容，因為已有最表面那一層享受，就是官能刺激， 這樣是很重要的，做劇情片就沒有這一層的刺激， 觀眾需要明白電影內容、角色間的相互關係，所 以較難獲得票房佳績。」

從哲理看電影門道

莊生在中文大學新亞書院主修哲學，他曾在一個訪問 中透露過自己在電影製作上也有運用到哲學的知識，其中 運用得最多的是邏輯思考和語意分析，即是「這個人說這 句說，真正的意思是甚麼？這樣其實很重要，但沒有很多 人研究。我對對白尤其敏感，譬如在《無間道》裡，偉仔 中途下車，說『我漏了些東西』，我說不行，因為在這個 情境中，這麼大的行動，你竟然遺漏了些甚麼，於是我就 改了做『琛哥叫我殿後』，這樣結構會緊密一點。」

「正如很多導演拍到一部很成功的戲，他也不知道箇 中因由，或者是很失敗，他又不知為何，可能就遺漏了 一些關鍵。其實知道成敗因由至關重要，尤其不少電影 的情節是多餘或不夠直接的。」如何可以改善？莊生說：「 多讀文學作品，還有要涉獵一些哲學。以前我做編劇時 的『問題』反而是要將許多東西很簡單直接表達了，導演 就說我偷懶，要多一點。離奇的地方是，為甚麼要多一 點？大家要明白任何一種藝術都是講求愈少愈好，點到 即止，多就反而多餘。只要學一些邏輯就會明白，在邏 輯學裡就是前提不會多於結論的。如果你懂這些，對於 改善溝通、對白有很大幫助。」

電影除了對白外，主題立意也不容忽視，但莊生的 心法卻不是先有主題，後有故事：「我們通常先有故事， 後再賦予主題，但許多人不明白的就會覺得先有主題， 後有故事；除非是主旋律電影，如果不是這類型的電影， 我們就在尋找故事，而非創作故事。」尋找故事是一個編 劇的工作，但思考主題就涉及哲學，所以莊生認為一個 編劇若懂得哲學，便能在立意上多一層思考。

尋找故事這麼多年，在莊生的人生故事中，最快樂 的時代是哪個時候？「我覺得最快樂的時間是 80 年代在 金公主(電影製作公司)任職那 9 年，因為做了幾年之後 我就開始做編劇，和(導演)林嶺東他們互動，當年大家 都很厲害，一時《最佳拍檔》，不久後就是《英雄本色》， 然後《龍虎風雲》、《監獄風雲》、《喋血雙雄》，全都很好， 當然也有些會不濟。我們那個時代甚麼都有可能，而且 到處都缺編劇，長期都在找編劇。現在反而沒有那麼多 人物色編劇，因為已經有很多編劇了，所以(當編劇)在 那個年代會是最快樂的。」